在大脑的奇妙世界里，丘脑（thalamus）可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它在大脑的运动和感觉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就像一个繁忙的交通枢纽，负责传递各种重要信息。然而，丘脑一旦出现问题，哪怕只是小小的损伤，都可能带来大麻烦。丘脑中风（thalamic stroke）虽然不像其他类型的中风那么常见，但它造成的后果却不容小觑，可能导致严重的功能障碍和长期残疾。

你知道吗？在丘脑中风后，有些患者会出现执行功能障碍和所谓的间脑性遗忘（diencephalic amnesia）。可问题是，对于这种遗忘综合征，目前还没有精确的特征描述和分类。更奇怪的是，有时候单纯的遗忘可能是丘脑损伤的唯一表现。这就像一团迷雾，让医生们在诊断和治疗时面临巨大挑战。比如说，有些患者可能突然就记不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或者对自己身处何地感到迷茫，但身体其他方面却看似正常，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为了揭开这些谜团，来自瑞士的研究人员在《BMC Neurology》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名为《Pure amnesia and disorientation after left anterolateral thalamic stroke: a case report》的论文。他们通过对一位特殊患者的详细研究，得出了一些重要结论，这对于我们理解丘脑与记忆的关系有着重要意义。

研究人员在这项研究中主要运用了两种关键技术方法。一是磁共振成像（MRI）技术，它就像给大脑拍了一张张高清照片，能清晰地显示出大脑内部的结构，帮助研究人员准确找到患者丘脑的病变位置和范围。二是神经心理学测试，通过一系列精心设计的测试，比如记忆测试、注意力测试等，像一把把精准的尺子，测量患者在不同认知方面的能力，从而全面了解患者的神经心理状况。

下面我们来详细看看研究结果。

在 2023 年 10 月，一位 75 岁的瑞士老奶奶被送到了医院。她原本身体还算不错，除了有长期的轻度动脉高血压和血脂异常，平时生活都能自理，还能自己做饭、开车、去银行办事。可突然有一天，她出现了急性意识混乱、定向障碍和记忆受损的症状，家人赶紧把她送到了急诊室。

一开始，医生给她做了脑部 CT、腰椎穿刺和血液检查，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也没能确诊，只能先让她留院观察。直到第二天，MRI 检查结果出来，才发现她患了急性左前外侧丘脑缺血性中风。这就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亮，让医生们终于明确了病因。

住院后，研究人员对老奶奶进行了详细的神经系统检查。结果发现，她有严重的顺行性记忆障碍（anterograde memory impairment），也就是很难记住新发生的事情，比如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住院，也不记得两周前自己得过中风。同时，她对近期事件还有轻微的逆行性记忆缺陷（retrograde memory deficits），不过对更久远的事情，像以前的工作和业余活动，却能描述得很清楚。她能认出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可却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家是什么样子。而且，她在时间、地点和情境方面都完全没有方向感，情绪也很平淡，对什么活动都提不起兴趣，还部分否认自己有病，一直想出院回家。

研究人员还对老奶奶进行了全面的神经心理学评估。在最初的蒙特利尔认知评估（MOCA）中，这位接受过 13 年教育的老奶奶只得了 20 分（满分 30 分），主要问题出在工作记忆、延迟回忆和部分定向能力（比如对所在城市的认知）上。

进一步的定量测试发现，她的言语记忆存在明显缺陷。在工作记忆、整体学习能力和延迟回忆所学单词方面，成绩都远低于平均水平，而且在回忆过程中还会虚构出一些额外的单词。不过，奇怪的是，她在使用 5 个数字测试言语短期记忆（WAIS-IV）时，成绩却处于平均水平。

在情景依赖记忆测试（WMS-IV）中，老奶奶的表现也很差。在回忆简短故事时，无论是即时回忆还是延迟回忆，都存在严重障碍。比如，在一个任务中，给她读一些简单句子并提及 14 个物品，她第一次只能回忆起 3 个，第二次也才回忆起 7 个。而在另一个涉及 25 个物品的任务中，她一个都回忆不起来，还会编造一些和原故事毫无关系的新故事。

在视觉记忆测试（CERAD）中，老奶奶虽然能顺利临摹图形，但回忆图形的能力只是中度受损，这和她严重的言语记忆障碍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注意力测试中，通过标准化的电脑化刺激反应测试发现，她对简单视觉刺激的反应速度比平均水平慢很多。基础警觉性测试（TAP）显示，她在内在激活方面有中度缺陷，在阶段性激活方面有严重缺陷。

在语言能力方面，她的命名、书写和阅读都正常，但语义词语流畅性测试结果远低于平均水平，而语音词语流畅性测试结果则在平均范围内。在语义词语流畅性任务中，她会虚构其他单词，还会偏离任务规则，去回忆与该单词相关的任务和行为。

在工作记忆测试中，她也呈现出矛盾的结果。在倒序回忆数字（WAIS-IV）时表现出严重缺陷，但在回忆数字序列时成绩却在平均范围内。

此外，在所有神经心理学测试中，尤其是执行功能测试中，研究人员还观察到她的言语工作记忆明显下降，在某些情况下言语认知流畅性严重受损，情绪平淡，有持续言语的倾向，抑制和冲动控制也存在困难。通过额叶行为量表（FBI）评估，结果显示她存在额叶功能障碍。

在中风后的 3 个月和 6 个月，研究人员再次联系了老奶奶和她的家人。虽然老奶奶拒绝再次进行神经心理学测试，但从家人那里了解到，她的逆行性记忆几乎完全恢复了，可顺行性情景记忆障碍却丝毫没有改善。这使得她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以前能轻松完成的日常活动，像开车、做饭，现在都做不了了。比如做饭时，她没办法收集所需食材，也不知道怎么替换没有的食材，更无法按正确顺序添加食材。而且，由于动力不足和缺乏自发主动性，她在进行一些日常活动时还需要家人不断提醒。不过，在开始服用西酞普兰治疗后，她的情绪和冷漠状态有了轻微改善。

丘脑梗死（thalamic infarctions）其实是比较少见的，在缺血性中风中，它的患病率在不同研究中有所差异，大概在 1.1% - 4.4% 之间。由于丘脑和大脑皮层之间有着复杂的相互连接，丘脑梗死的症状可能和各种皮层病变的症状很相似，这就给诊断增加了难度。

而且，丘脑梗死引发的记忆困难和认知缺陷，通常是在影响到前丘脑核（AN）、乳头丘脑束（MTT）、背内侧丘脑核（MD）和板内核等结构时才会出现，这些症状很少单独出现。像前丘脑核区域缺血导致的症状就更为罕见，在一项大规模研究中，只有 10% 的纯丘脑中风患者（在 2450 例脑缺血性中风患者中仅有 6 例）出现了这种情况。

前丘脑中风的初始症状，如定向障碍、意识混乱和记忆丧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多种疾病，比如短暂性全面遗忘症、癫痫性遗忘、急性脑炎、硬膜下血肿、中毒、维生素 B₁缺乏、电解质浓度异常或低血糖等。但由于缺乏其他典型的中风症状，战略性缺血性中风往往容易被忽视。如果不及时进行 MRI 检查，不仅会导致诊断困难，还会耽误治疗时间。而不及时进行急性治疗，可能会给患者带来严重后果，比如前丘脑核梗死导致的严重遗忘综合征，往往是长期持续存在的，很难恢复。

研究人员的这位患者表现出了非常奇特的言语记忆障碍。她能立即正确重复 5 个单词和 5 个数字，但让她倒序重复时却做不到。可奇怪的是，她在进行简单计算时却没有问题，比如能正确完成从 100 开始的连续 7 次减法测试。这说明她在处理需要心理操作和转换的新言语信息时存在问题。

在日常生活中，老奶奶也表现出了这种特殊的记忆障碍。她能清楚地认出是否见过医院的工作人员，但却记不住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也想不起来见面的情景。而且，这种选择性的记忆障碍并不是因为语言表达系统有问题，她在语言理解、单词发音和书写方面都没有困难。

这位患者最严重的问题是完全丧失了顺行性情景记忆，她甚至记不起 5 分钟前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她的内在和阶段性警觉性明显降低，但这并不能解释她的顺行性情景记忆障碍和严重的语义记忆问题。

此外，患者还出现了冷漠综合征，这通常与内侧前额叶皮层功能受损有关。在其他前丘脑核损伤的患者中也观察到了类似情况，这表明前丘脑核不仅与记忆有关，还在控制与环境刺激相关的行为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这位患者身上，就表现为对身体活动、认知活动和情感活动都完全没有动力。

关于前丘脑核损伤是否会导致记忆缺陷，一直存在争议。有些研究认为可能是乳头丘脑束受损导致的顺行性记忆障碍，但大多数近期研究表明，前丘脑核的损伤或连接中断会导致啮齿动物的学习和记忆严重受损，在人类中则会出现所谓的 “回忆性记忆障碍”。比如，双侧乳头丘脑束受损会影响回忆，但不影响识别过程中的熟悉感判断。也有研究涉及前丘脑核、乳头丘脑束或其他核团同时受损的患者。

研究人员对患者进行即时和延迟回忆测试，发现患者在即时回忆方面存在严重缺陷，这与其他 Papez 回路（Papez circuit，大脑中与记忆相关的神经回路）其他部位受损的患者不同。这表明前丘脑核的损伤似乎干扰了情景缓冲器（episodic buffer，工作记忆的一个组成部分，负责整合和存储来自不同感觉通道的信息）的功能，但前丘脑核到底是情景缓冲器的解剖学关联结构，还是众多参与记忆处理的皮层下结构之一，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患者出现的虚构现象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点。虚构是科萨科夫综合征（Korsakoff’s syndrome，一种常见于慢性酒精中毒等情况的神经系统疾病，主要表现为记忆障碍、虚构等）的诊断特征之一，通常在患者被要求回忆过去事件时出现。这表明前丘脑核在正确组织和提取记忆的时间顺序方面可能起着重要作用，而这一点与海马体损伤导致的遗忘有所不同，双侧海马体损伤通常会导致严重遗忘，但不会出现虚构现象。

这项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比如在语言测试方面，研究人员只在患者入院当天进行了 30 分钟的正式筛查，没有使用更全面的测试组合。虽然目前只发现患者在自由回忆特定语义类别物体时存在困难，但其他前丘脑核损伤的患者偶尔会出现更典型的失语症迹象，如命名不能和语义性错语。

综合来看，通过对这位特殊患者的研究，研究人员发现前丘脑核在情景记忆的形成、工作记忆网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可能是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之间的关键接口。这一结论为我们理解大脑的记忆机制提供了新的线索，也为未来治疗丘脑损伤导致的记忆障碍带来了新的希望。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医生们就能根据这些研究成果，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法，帮助那些深受记忆障碍困扰的患者重新找回美好的记忆，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